三月树

【剧版温周】狗子(下)

说明:仅看过剧版山河令,上头并且甜不过正主,病弱老温有。


周子舒跟温客行统共在野外游荡了五天,第五日山间下起了大雨,彼时两人正被恶鬼纠缠,等收拾干净场面,都已淋得透湿。周子舒听着温客行在雨中小小的打了个喷嚏,心下便觉得不好,果不其然,当夜温客行便起了烧,用手撑着额头坐在火堆旁,恹恹的没什么精神。

 

周子舒嗤了一声,难得主动贴着温客行坐下,温客行顺竿而上,长臂一舒便将人揽在了怀里,不等周子舒动弹,便委屈巴巴的开了口,“阿絮,我冷。”周子舒推他的手一顿,心下一动翻手去探他的脉,温客行快他一步,借着伸懒腰,主动退开了去,周子舒白他一眼,“不冷了?”

 

“看着阿絮在我身边坐着便不冷了。”温客行笑意吟吟,他的脸烧的泛红,声音因为虚弱而带出些绵软,眉目流转之间,显出几分慵懒的艳色。周子舒与他对视,半响垂下眼帘不再看他,他将自己往温客行怀里送了送,“靠吧,不探你的脉。”温客行自然是从善如流,他垂下头,贴着周子舒的肩膀,小猫似的蹭了蹭,而后便没了动静。周子舒抖了抖肩膀,偏过头看他,“说话,烧晕了吗?”

 

须臾,喑哑的笑声落进周子舒的耳里,“阿絮,你小时候,可想过自己长大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?”周子舒眉间微蹙,努力回忆自己遥远的少年时光,“若师父还在,我大概会成为游侠,仗剑天涯,扬我四季山庄威名。”

 

“不愧是阿絮。”温客行依然在笑,笑声低沉,挠的周子舒耳边发痒,“我小时候多病,喝多了苦药,便想当个医者,以后行医治病多多的开上些苦药,喂给别人喝。”

 

可惜他们都没能成为他们想要成为的那种人。

 

“阿絮。”温客行喊他的名字,“我有些后悔没有好好学医了。”

 

“可别,你要成了医者,怕不是一副黄连治遍天下,为祸一方。”周子舒拧开酒壶抿了一口,他将酒壶往后一送,温客行从他背上抬起脸来,将下颌搭在他的肩膀上,张嘴接了一口温酒。

 

温客行咽了酒,他未饮先醉,整个人轻飘飘的,像是浮在云间,“阿絮,你说我不适合当医者,那我适合做什么呢?”温客行呢喃,声音含糊,像是稚童在询问他同样年幼的玩伴,许是怀里的人太暖,让他松了防备,让心底那些许旧日的余烬重新燃起了光芒,“我大概是当不成侠客的,我小时候皮的很,仗着身体不好,偷懒摸鱼,不求上进,从不好好学武,爹娘也奈何不了我。”

 

“那我只能当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了。”温客行起了兴致,他凑近了些,在讲话的间隙故意对着周子舒的耳朵吹气,“危险,实在是危险,凭我这般绝世的容颜,怕是会被恶鬼觊觎,掳掠至阴曹地府,若是那样,阿絮这位侠客,可愿意来救救我?”温客行说完便过,并不等一个答案,毕竟往事不可追,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如果,“到时候,救命之恩,唯有以身相许,我就可以跟着阿絮去江湖游历,在阿絮行侠仗义的时候为你加油鼓劲。”

 

“会。”

 

温客行的畅想被周子舒简单粗暴的一个字打断,他依然在笑,笑声却渐渐弱了下去,薄唇微张,隔着薄薄的那一层里衣,重重咬上了他觊觎已久的那对蝴蝶骨。“嘶。”周子舒吃痛,却控制住了自己没有挣扎,放任了温客行突如其来的发疯。火光摇曳,另一侧里躺着只酣睡的狗子,周子舒有些失神,他想若然真有这么一个的冷面的侠士,护着碎嘴却心善的娇公子,再带上一只狗子,一起去那红尘之中闯上一闯,必然也是美事一桩。世上本无事,庸人自扰之,可笑他与老温,终究都不过是庸人。

 

“那便说定了。”

 

“傻。”周子舒轻骂,却不知是在说谁。

 

周子舒知道温客行疯,也知道他的脑子与常人不同,偶尔会冒傻气,只是没想到他能傻到那个份上。

 

野外毕竟不便,他们在雨停后进了城,寻了间客栈打尖。而闻着那阵阵饭香,周子舒才发现他早已变得迟钝的嗅觉竟又回来了。他没忍住点了一桌子各式风味的小菜。他们二人自然是吃不完的,但既然带着条狗子,那剩下的自然是喂给狗子,毕竟狗子岁数大了,没什么吃不得的。结果温客行那厮竟然与狗子吃酸,争吃剩下的那么点残羹剩饭,而他竟真的吃的一干二净,一口都没有留给狗子。也因此把自己撑的动弹不得,连回客房都是周子舒把人扛上去的。

 

“你今年三岁吗?三岁的孩子都不会把自己撑成这个样子。”周子舒恨铁不成钢,听温客行哼哼唧唧叫着难受更是闹心。

 

“不然我帮你催吐?”周子舒找店小二要了个木桶,直接摆到了温客行床前,他伸出自己指节纤长的手,在温客行眼前慢悠悠的晃了晃,然后缓慢的收紧,握拳,“周氏拳法,包吐不内伤,老温,试试不?”温客行额间都是细密的汗珠,他小口喘着气,侧过身子蜷缩起来,“再……再等会。”周子舒叹气,在温客行身旁坐下,帮他捋了捋凌乱的发丝,“你说说你,瞎折腾。”

 

“……就准你作死吗?”温客行痛的厉害,说话都废劲,却还是小小的刺了周子舒一句,带着点委屈,“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你活不久了有多难过,你就知道欺负我。”

 

“好好好,是我不对,我对不起你。”周子舒哄他,“行了,别说话了,小心咬到舌头。”

 

“你还嫌我烦?”

 

“不烦不烦,你是我祖宗,你可消停点吧。”

 

温客行熬了大半个时辰才颤颤巍巍的撑着床沿支起身子,周子舒牢牢扶着他,看他将早先吃的东西吐了个一干二净。等将脱力的温客行塞回被子里,周子舒拎起木桶晃了晃,仔细看温客行到底吐了些什么。温客行吐出来的食物几乎没有消化,泛着淡淡的灰紫色。

 

“阿絮你这什么癖好,脏。”温客行扯了扯周子舒的衣袖,声音微弱。

 

“排毒?”他侧头问道。温客行缩了缩身子,并不正面回答,“阿絮可曾听过一个民间说法,被鬼吃过的食物 ,是会变色的,阿絮怕不怕?”周子舒翻了个白眼,“有什么可怕,没牙的病老虎。”

 

温客行疲倦至极,睡得昏沉,周子舒在他身边守着,接连料理了几波追杀,动静不算大,却也不小。温客行安安稳稳的躺着,一宿安眠,毫不设防。父母死后,他再不得安眠,便是痛极累极,亦不敢放松丝毫,他知周身有万鬼虎视眈眈,恨不得将他抽筋扒骨,分食殆尽,但他偏要活,偏要从那血海深渊里爬出来,世人负他,这笔债他不能不讨。

 

“阿絮。”

 

“嗯,我在。”周子舒挥开剑上的血,明知不过是梦呓,却还是一声声应着他。周子舒长叹,他知自己命不久矣,本不该再多惹因果,可对着温客行他却总忍不住心软。他看得出温客行的笑脸不过是伪装,那人远不如表面上简单,甚至于温客行身上背的血债,怕是不比他少。他不知道自己何处入了温客行的眼,但他知道,温客行在他面前是真的快活,就如同他在温客行面前一般。

 

仿若重回人间。

 

将心比心,将地狱里趟了那么久,哪怕只是片刻,他也希望能留老温看看人间风光。他自然明白尝过甜之后的苦会比未尝过时更加悠远,更加痛彻心扉,可若一生便只有苦,连一点甜头都不得尝,那又何其可悲。周子舒想守着温客行,护他一夜安眠,哪怕只有一宿。

 

“老温,若太难过,疯便疯吧,早点下来,左不过地狱幽冥,我等你一同受刑。”他们的路实在太长太苦,却拧着一口气不肯轻易断了,他希望老温能好好活着,若做不到,那愿意就死,也是好的。他们这般的人,孤身一人存于世间,倒不如于炼狱重聚,了却因果。

 

那条老狗死了。

 

没有死在恶鬼围攻之中,反倒是行在路上,被疾驰的马车夺去了性命。温客行抱着那条老狗,被流出的鲜血污了衣物,满目茫然。当年的他没有守住那条狗仔,如今的他原来也是守不住的。温客行怔愣许久,半响,扯出一个哭脸般的笑容来。

 

那狗子是他的梦,若不曾遭逢剧变,他可能会成为一个脾气古怪的医者,亦有可能会是个不求上进,只想偷懒的小少爷,但他的阿絮依然会勤练武功,成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侠客,他会跟阿絮一起去游历江湖,带着他们的狗子,在阿絮行侠仗义的时候为他摇旗呐喊。 

 

温客行笑得极苦,他知道周子舒想要得是什么,但他不敢给,若他们来日方长,他大概会一点点的将真正得自己展露出来,他知道他的阿絮会生气,会烦他,会不理他,但他会缠着阿絮,赖着阿絮,那么总有一天,心软的阿絮还是会原谅他,接受他。他想让阿絮去接受那个与世人迥异的他,哪怕花上一辈子的时间,但他们并没有一辈子了。他们剩下的时间那么的少,少到他冒不得丝毫风险,生怕有半点蹉跎。

 

“阿絮,你说好人做了坏事还可以好人,那若是个已经做了千万件坏事的好人,还算的上是好人吗?”温客行笑着,却难过的像是要落下泪来,他扯了扯衣袖,将身上大片的血迹展示给周子舒,“被阿絮最讨厌的血弄脏了。”

 

周子舒叹气,走上前去,抬手在温客行血染的衣物摸了摸,让血迹染上自己的手,他皱着眉,带着些嫌弃的举起了手,“我也脏了,走吧,挖个坑把狗埋了,然后我们去洗干净。”

 

温客行呆了一会,须臾重新扬起了笑,他将满身鲜血的狗子往前送了送,看着周子舒眉头紧锁却还是伸出手要将那狗子接过去。温客行将狗收了回去,转手递过了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肇事者,“谁害死的谁埋,阿絮我们去洗澡吧。”

 

方才的伤心恍若晨间露珠,一闪而逝再无踪影,温客行又成了他以往那般玩世不恭的样子,兴致勃勃地拉着周子舒去寻澡堂,周子舒瞥了那老狗一眼,匆忙之间只来得及扔下一锭银子,权当安葬费用。

 

周子舒给出了他的答案,哪怕温客行从没能将那问题真正宣之于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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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S:感觉这个澡必定是洗的鸡飞狗跳,最终以老温被老周摁进水里结束。

PS:老温的人生里其实是有过两条狗子的,第一条估摸着是少年老周送的,第二条是当年阿湘捡回来的,这两条狗子可以说是他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带给他的,可惜的是两条狗子都不得善终。

PS:没有拿老周跟狗子比的意思,但是活生生的老周还在身边呢,狗子算个啥。

PS:老周真是个妙人,开始躲躲闪闪的是他,后面疯狂直球的还是他,我替老温遭不住,遭不住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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